市井烟尘之五：台上
      
   
    　　
    黄大是剧团的司幕。但黄大确凿演过些吆三喝四的角色，只因与团长意见不合，在台上就被散了几回戏。一日演《江姐》，团长扮江姐、黄大扮华为。当江姐看见被敌人挂在城楼的丈夫头颅时，有大段强忍悲痛的唱腔。团长无疑好角色！连配戏的黄大也在她传达出强烈情感地演唱中悄然噙泪了；黄大甚至觉得与团长的恩恩怨怨一时间化为乌有且愧意顿生问下治疗白癜风最好的药是哪种，于是将两字台词念得充满了崇敬：“江姐！”岂料“江姐”背向观众竟恶狠狠地剜了黄大一眼，嘴里随即说了声“没眼”。黄大顷刻愣怔得台词全忘，被观众好一阵轰笑（三角钱的演出补贴亦被扣除）。自此，黄大决意不再登台主动干起司幕不提。然久而久之，黄大居然把大幕又拉得有了剧情效果。比如一出戏是抒情的开头，他便将大幕拉得徐徐开启；激烈的结尾则又将大幕拉得急切关闭。那大幕在黄大手里的两条魔绳牵引下，或徐启徐闭或急起急落从不一耸一耸地使观众败坏情绪。当然更多的演出过程，黄大总是闲着，于是他便在幕旁置一杯清茶，眼见台上演员们爹啊娘啊的喊得亲切，却在台下冤家对头老死不相往来，就“哧”地一声笑了。
    但黄大终于又有了一次必须上台的机会 。因为剧团精简人员，一个须顶三个，就要黄大在一出反映警民谁了解面部患有白癜风要不要紧联合抓的戏里扮演为徒放哨的角色；台词只一句“哥们儿，公安来啦”，喊毕，即被上场的“公安”逮进场去。
    黄大毕竟在台上泡过，还是希望让台下千百双眼睛来瞧的，尽管这角色使黄大哭笑不得，但还是去认真排练了。临到演出当晚，黄大将老婆为他准备的肉菜吃尽，酒却不沾，一脸严肃说：“今晚要上台，喝得昏头胀脑的会忘了台词。”老婆就一指头点在他额角，瘪了嘴讽刺道：“伙哟，就像去演主角样。”
    黄大真就主角似的提前一小时去后台化妆。装是一件中山服，而且必须穿在光身子上，黄大便成了一副二杆子相；可心却咚咚直跳，想：咦咦咦，怎么久不上台倒怯起场来。
    当剧情发展至需要黄大时，扮演公安的团长一掌将黄大推得踉跄上台，黄大就喊“哥们儿，公安来啦！”“公安”随之上场一手捉住黄大衣领然后亮相。黄大即表演“筛糠”（害怕），下垂的四肢抖得似要掉在台面上了。末了，“公安”又提住黄大衣领旋转，由慢渐快，黄大北京白癜风医院最后竟旋转得如一只打圆了的陀螺。在满场观众的哗哗掌声中，黄大又来个急停。就在此时，他突然看见台下前排一个家伙正将手偷偷伸进邻座的衣袋。可台上的连贯动作难容黄大愣神，“公安”一跺足一抬腿，黄大只得纵身跃起表演前滚翻。翻毕，已见台下那贼偷出一卷钞票，血就倏地涌上黄大脑门了，扮演“公安”的团长正奇怪黄大怎么还不表演“抱头鼠窜入场”，但见黄大已三两步跨至台口，以手直指台下，断然大喝一声   “抓贼！”
    而那鼓师依然浸淫戏中，竟指挥一班锣鼓来了一串铿锵的“达达仓！”
    顺黄大的指向，台下千百双眼睛齐刷刷射向那贼，那贼在仓惶逃窜中被过道里伸出的无数双手脚绊倒并捉住了。团长明白过来。慌忙去关了大幕。
    大幕隔断了台下观众的一片掌声和欢呼。团长说：“黄大，可是这场戏也被搅了。”黄大说：“我在台上实在忍不住了，要是在台下我还不、不、不敢。”团长说：“在台上你只管说台上的话嘛，当然我也不是说那种意思。”黄大一时语塞，先还以为自己在台上的表演是否冲击了团长这一主角，转而一想又觉得团长的话其味有些深长，就摇着头苦笑一声，决意以后不再上台只潜心司幕罢。
    故事至此已经结束，但半月后，笔者确凿是听到一桩令人震惊的事件而且有关黄大。说是有晚剧团演《水漫金山》，全团人马都扮成虾兵蟹将上台打斗，紧锣密鼓地已快要将戏推向结尾高潮。当时黄大正不闪眼地注视台上，握住幕绳的手总是出汗，他预计着台上出现集体造型时，立即拉出个漂亮的“幕急落”。但空荡荡的后台忽然窜进一个戴墨境竖衣领的家伙，照黄大屁股就捅了一刀。而此刻，台上的集体造型业已形成，黄大的手并未离开幕绳，只回头瞥了一眼飞快离去的凶手，便拉动了红丝绒大幕；镀着幕间红光的汗珠陡然密布在黄大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