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母子情(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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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北城稚柚。
时间:
2017-7-11 11:03
标题:
母子情(小说)
母子情(小说)
“哎哟,哎哟……疼死我了!难受死了!”妇产科五号病房传出一声声喊叫。一位少妇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两手乱抓。她的全身剧烈地抽搐着,额头的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从两颊滚落而下。她的灰白的口唇死劲向两边扩展,呲牙咧嘴显出一副狰狞相。她交替地用两腿蹬住床板,用力把下身支起来,支起来。她痛苦极了――临产时的阵痛正在折磨着她。
守护在床前的晓伦,焦急地走来走去,不知道如何是好。“舒丽,亲爱的,忍着点,坚强些。”他拿起手帕拭去妻子头上的汗珠,又紧握妻子的手,声音有些变调地不停地安慰。他恨不得一拳打去,消除在妻子体内乱窜的疼痛的魔爪,他甚至恨不得剖开自己的肚皮,把妻子那高高隆起的腹部转接到自己身上。他几次试图用揉搓、按摩,用最亲近的话语来减轻妻子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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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都无济于事。他几乎也想歇斯底里地嚎叫。
三分钟过去,那激烈的疼痛暂息。舒丽平静下来,侧过头说:“晓伦,我又好受些了,你快休息一会儿吧。”说罢,两眼轻闭,做着休息的努力。晓伦给妻子掖掖被子,躺倒另一张床上,充满血丝的两眼一合,就睡着了。
这对小夫妻转瞬间便归于平静,显出天真可爱的睡姿来。此刻睡眠对他们来说真是太重要了,哪怕一分钟一秒钟也好。自从舒丽阴道见红,阵痛开始到现在,他俩已有近两天两夜没好好合眼了。昨天上午阵痛开始,从半小时一次到十分钟、五分钟一次,这疼痛越来越重。舒丽忍不住就叫喊,也不停抱怨说做女人受罪,下辈子再不做女人了。直闹得俩人都不得合眼。
这也难怪,快到新世纪了嘛,提起新世纪,他们真不知道怎样生活才好了,似乎应该端月亮碗吃星星饭了。平日,小两口赶时髦,专心于小家庭都现代化经营,迷醉于物质的氛围中,哪管其他!无意间,舒丽有了,直到舒丽走动不便,临近分娩,这才如梦初醒:孩子要来了,生活中有个孩子玩玩可能很有趣。他们没多少思想准备。
病房里静悄悄的。不觉五分钟过去,那魔爪攒足了劲,突又伸向舒丽。其势格外地猛。“哎哟!哎哟!”舒丽瞪起两眼,那汗珠即刻从额头涌出。她用手掌猛击墙壁,急切地喊:“晓伦,快叫医生,我不行了!剖腹吧。”晓伦蹭地跃起,拉开门就跑了出去。过道里迎面走来一位中年女医生,“王医生,我爱人怕是要生了。”晓伦忙说,就有拉王医生地架势。
王医生快步回值班室拿了听诊器,右手带上薄薄的胶皮手套,急忙到病房来。
舒丽大口喘着粗气,死劲揪住被子,翻着乞怜的白眼,直求医生剖腹。王医生安慰着舒丽,待阵痛减轻,便听了听胎音,左手在舒丽滚圆的腹部按了按,又把右手的食指神到舒丽的下身摸了摸,说:“不要急,子宫口才开七公分,十公分才行呢。注意保存体力,能吃就吃点。”说到这里,她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问晓伦:“家里没其他人来吗?”
“岳父母在外地工作。”
“你母亲呢?”
“她,身体不好,也……”晓伦说着,脸上露出一丝难堪的神色来。
母亲,这神圣的字眼,是多么可亲可敬啊。可晓伦近来却把母亲遗忘了,他有时甚至不愿听到有关母亲、妈妈之类的话语。他只认定一条,自己是对的,母亲错了。
晓伦弟兄三个,大弟四处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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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正准备高考。他从小在农村长大。父亲当兵专业后,留在了南方一个城市工作,属于“一头沉”。晓伦的母亲是一个善良、贤惠、坚强能干的农村妇女。她生活节俭,日日劳,在偏僻的山村里含辛茹苦地拉扯着孩子们。不想晓伦找了工作后,思想骤然变化。在一次厂里举行的舞会上,他被舒丽那苗条的身段、轻盈的舞姿和见金见银的华丽包装所吸引。在不顾一切的追求、盟誓和金钱的诱导下,两人情投意合组成了家庭。他们立志要建立起一个令别人刮目相看的现代化家庭。晓伦在县里一家企业当汽车司机,时间不长,一些高档家电之类的消费品一一俱全,同时他们的物质欲望也急剧膨胀。在所有能敛财的地方,他们都会挖空心思不惜一切。
最终,他们把手伸向了自己的亲人。
在晓伦婚后的第二年,父亲突然被病魔劫往九泉。父亲积攒了四万多元钱,晓伦鬼使神差般地对此垂涎三尺。不想在一次家庭会上,母亲遵照父亲的遗愿,给了晓伦五千元,其余部分由晓伦母亲和两个弟弟共同使用。其理由:一是晓伦已独立工作,生活并不拮据,情况要比农村好的多。二是小弟上学,家里也需要盖房子。再则,父亲留下多话不能不听。晓伦对此极为不满,他认为母亲是在克扣他。虽然父亲有遗言,可他去逝了,哪能管那么多,分明是母亲心里没有他。于是他争吵,他被钱了心窍。他的做法使母亲掉了泪。善良的母亲那颗善良的心被大了的儿子撕拽着。母亲老了,对孩子的闹腾无能为力了,不是小时候拽着衣襟哭闹,哄一哄或者打一巴掌就能解决问题了。可是,母亲那刚毅、果断的秉性并没有屈服与退缩。她明确坚定地说,你爸的遗愿不能变。你要还是我的儿子,就不要这样。我的儿子不应该是这样的!晓伦看看无望,索性狠了心,一屁股蹲在城里再也不回来了。有一次,小夫妻俩正手挽手在大街上得意洋洋地闲逛,突然,舒丽惊叫一声:“那老婆子来了!”晓伦一看,是自己地母亲同几个农村妇女在购买衣物。两人顿时像小偷见了警察一样,拔腿就跑。他不愿也害怕再见到母亲,更害怕母亲地脚板踏进他那已是富丽堂皇一尘不染的家。
随着时间的流失,小时候曾崇拜过的母亲那有着无限爱的形象,最终从晓伦脑海里消失殆尽。刚才,王医生的问话才使他想起自己有个母亲,似乎此时更需要母亲来照看。然而,他觉得再从母亲那里得到什么,已是不可能了。
此时此刻,晓伦像困在笼子里的狮子,在屋里转来转去。几个小时过去,舒丽耗尽了体力,阵痛袭来时,那喊叫声已变得嘶哑乏力。晓伦几次端来荷包蛋,舒丽吃了便是个吐。她除了感受到那难忍的疼痛外,什么也感觉不到。
下午三点,王医生来病房查过,立刻吩咐:“进产房!”晓伦俯下身,把沉甸甸的妻子抱放到小推车上,直至又抱到产床上。他环顾一下四周,雪白的墙壁泛出清冷的光。这医院的条件原来也不怎么样。他想。王医生同一名助手打开产包,亮出铮亮的接生用器械。晓伦的心头不禁一缩,他想像不出这利器怎么敢和娇嫩的肉体接触。他看看医生,两位医生不慌不忙在准备,无任何表示。他只好悄悄退出门外,在过道里徘徊。
这时舒丽的疼痛几乎是连续的了,她感到身上发冷,上身又盖上被子。她发出的嘶哑声从门缝里挤泄出去,使人揪心。在门外的晓伦抓耳挠腮,急得团团转,一会儿他转到令一间屋里,隔窗看着。只见舒丽两腿叉开、上屈,浑身不住地打颤,两位医生分立两旁,静静地等候。王医生一抬头,发现一副木呆呆的脸面紧贴在玻璃上,便走过去嫣然一笑说:“你也进来吧。”晓伦一阵心跳,进去后却不知该做些什么,只是傻傻地立在床边,小声告诉舒丽不要紧张,听医生的。
很快,那疼痛又加重,王医生摆好姿势,戴着手套的手向上了,两肘支在床上,全神贯注地说:“用劲吧。”舒丽身体便一抽一抽,嘴里发出粗粗的吭吭声。实际上这时她的力量已是很微弱了,长时间不食不眠,已是难以支撑。她吸一口气,只吭一下便没了。王医生立刻说:“用长劲,要连续。”舒丽便长长吸一口气,但始终没有实在的感觉。王医生显得着急:“听胎音。”助手听后,脸色骤然紧张:“胎音杂乱!”这是胎儿受压所致。王医生告诉舒丽,这时候只有用劲,一切才能顺利,否则孩子要受影响的。可这时的舒丽脸已变得惨白,呼吸急促。“氧气!”王医生命令。氧气管插入舒丽鼻孔。“输液!”针管扎入舒丽手臂。“听胎音!”王医生连连命令。听过胎音,助手说:“明显减弱。”屋里气氛顿时显得紧张。晓伦额头冒汗,两腿发软,对舒丽说,“使劲!使劲!再不使劲孩子就……”这时舒丽两手紧抓扶手,满脸胀得通红,眼睛几乎要翻出来。她连呼带叫,仿佛可怕的最后挣扎一样。孩子头发已可见,王医生顺手起剪刀,对准舒丽的,噌噌两下剪去。剪切肉体的疼痛舒丽丝毫没有感觉到,她豁出去了,无论如何也得保住孩子,保住孩子!她浑身一阵剧烈的扭动,连续咆哮起来,那声音震得整个产房嗡嗡直响。“好!”孩子头露出来了,王医生立刻用手卡住孩子的脖子,顺势往外一拽,哗啦一声,将孩子连同血水一同拽出。舒丽再也挣扎不动了,两手一软耷拉在床沿,慢慢合上了眼睛。
晓伦在一旁紧盯着孩子,孩子并无哭声,处于窒息状态。“刚才孩子心还在跳,转眼就……”他以为是不行了,眼前一黑,本来就抖个不住的两腿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就坐在地上,觜张了张,又指指孩子,想说什么却没说。王医生心中有数,看着晓伦的样子,对他说:“别怕,一会儿就好。”晓伦这才定了定神,支起身,站在床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孩子紧闭的小眼,那架势就要抢夺一般。只见王医生倒提着孩子两腿,右手掌在孩子脚底板拍了几下,又叫助手把细细的管子插往孩子嘴里,抽出粘液,孩子仍无动静。这样反复几次,又把纱布放在孩子嘴上,口对口做了几下人工呼吸。孩子腹部往里一收,又一收,接着哇的一声哭出声来,那声音清脆、响亮,产房里的空气一下子活了。晓伦心里咯噔一声,这才注意到孩子两腿之间有个“物件儿”,是个男孩。他用感激到两眼看看王医生,搓搓两手就要抱孩子。两位医生给孩子剪断脐带,涂上水,用纱布包好。又用小褥子把孩子裹好,对晓伦说:“抱过去吧。”“这……”晓伦好像惧怕一样,面对软绵绵到小躯体,他到两手反而显得僵硬起来。半天方才拿稳了姿势。
“哎呀!”王医生到助手惊叫一声。她回头一看,大吃一惊,舒丽脸色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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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眼紧闭,体下流血不止,大出血。舒丽昏了过去。“快,叫人!”助手跑出去了,王医生立刻投入到紧张的抢救之中。
晓伦抱着孩子转了几下,正要出门,忽听医生惊叫,回头看了看,只见舒丽静静地躺着,仿佛不曾受过一场苦难一样。他又一阵腿软,孩子的哭声提醒了他。他用及其哀怜的声音说:“王医生,求求你了,你要救她啊。”说着,微弯着腰,摇摇晃晃走出产房。他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有几滴滴在了孩子娇小的脸上。
几个医生急急忙忙奔向产房,过道里一阵忙乱。晓伦回到病房,浑身哆嗦着,他处于绝望之中。舒丽万一有个好歹……忽然,他记起有本书上说孩子哭哭有好处。他把孩子放下转身要走,孩子哭声很紧,他又抱起,抱起放下来回几次。他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他只得抱着孩子,拉开门就往外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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