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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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为你遮阴
时间:
2017-7-26 02:49
标题:
对决
对决
老叶正领着村民们在南塘冲田里丈量田地。中央才下的通知，要实行“包干到户”，大集体时的那些大片大片的田地就得重新划分成豆腐块，然后在中间垒起田埂，对于他这个对土地有着极深情感的村长来说，是一件焦心的事，但又不能违抗。
初春的天气，跟耍变脸似的，早上还亮堂堂的，转眼的工夫就黑得像个驴货。趁着换手的工夫，老叶站在狭窄的田埂上点了一锅旱烟，单手叉腰怅望着灰暗的天空。
“这鬼天爷，就不让人安生过。”老叶朝着老天爷狠狠地啐了一口。
不远处，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朝着这边急匆匆地跑过来。
“村长，不得了拉，赵宋两家在北冲里打起来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发生什么事了？”因为距离远，声音听不真切，村长扯着嗓子喊叫着。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你快去看看吧，要不然就出人命了。”小伙子急得直跺脚。
“走，去看看。”老叶一发话，众人将工具往地上胡乱一丢，哗啦一下全都跟去了。
“刚才……赵二爷……宋虎子因为分田不均……争执起来，随后就你推我搡起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先动的手……快点……他们两家兄弟都回去……拿家伙了。”小伙子一边在前面带路跑，一边向身后的众人描述着当时的场景。
“这叫个啥球事儿！”老叶烦躁地嘟囔着。
赵二爷和宋虎子两家兄弟的动作倒挺利索，各自奔回家，随手在门后起铁锹棍子什么的又奔了回来，战场立马拉开。赵宋两家在村子里是两大家族，兄弟又众多，哪个兄弟吃了亏，其余兄弟一窝蜂地上阵，谁还敢动他们一跟毫毛？力小势薄的村民也只有敢怒不敢言的份，慌忙给他们腾出地儿打斗，自己则站在八杆子远的地方观望。
老叶出现得倒也及时，赵宋两家刚把阵地拉开，正准备交战的时候，老叶领着一干人马就出现在北冲的坡上。
“都给我住手！！！”老叶见事态严重，站在高坡上对着下端的人群赶紧一声怒喝。
观风的村民见村长来了，知道这回没好戏可瞧了，但仍伫在原地舍不得离开，期待着精彩。
老叶的这一怒吼气势不小，压住了两家人的火气，局势一下子僵持住了。老叶在村里虽不是两大家族的人，但威望很高，受人信赖，被大家伙一致推举为村长。他刚才一端出架势就把众人给震住，可见一斑。老叶这才缓过劲儿来喘息，到底不比年轻人，上了年纪，刚才剧烈的跑动差点憋不过气来。一干人鱼贯下了坡。
比及老叶赶到，赵宋两家的争吵又进入到白炽化。毕竟人多口杂，少不得人群里有个煽风点火的，局势急速下转，你骂我一句，我还你一嘴，马上就摩拳擦掌。跟在老叶身后的一干人见形势不对头，立即作鸟兽散，单单弃下老叶一人夹在两家兄弟的战火中。
“都给我打住……”老叶话音还没落地，只觉眼前一片黑暗，随即就人事不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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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叶头裹着白纱布，手胳膊上还扎着吊水，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
宋虎子提着一网兜刚从地里摘的水果，在走廊的通道里挨个寻着村长的房间。他活象一个心虚的贼，蹑手蹑脚的，朝病房瞅一眼，转身立即朝周围扫视一圈，发现没人注意他，这才换下一间。走到老叶的病房门口时，护士因为刚给老叶换过吊水，门是虚掩的，他没费力气就窥见躺在病床上的老叶。
“虎子，你咋来了？快，快进来。”老叶无意间瞥到宋虎子正站在门外，慌忙招呼着。正准备起身，被宋虎子拦住了，在他身后把枕头垫上。
“虎子，你咋来了？有啥事吗？”
“村长……”宋虎子憋红了脸，从没见哪个庄稼汉因害羞而红脸的，宋虎子是第一个。
“虎子，咋了？发生啥事了？”老叶看宋虎子吞吞吐吐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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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又发生大事了，很焦急地问。
“叔……都是俺地错……一时冲动打中了你。”宋虎子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憋屈在心底思量了一夜的话说出来。就为这话，他打了一夜的草稿，来的路上，还反复地演练着，等待着村长的责骂和惩罚，是他犯的错，他认。
“那你认不认错？”
“叔，你说该咋办吧。”
“虎子，你说说看。”
“叔，俺那口子还在筹钱，你这看病的钱，俺回头一分也不落地给你出。你看看还有啥要交代的没？”宋虎子很窘迫，等待着老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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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以为虎子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收场，却没想到他以为自己是向他索钱的，颇为失望，靠着枕头长吁一口气。宋虎子也以为自己的主见让村长很满意，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虎子啊，你还是不懂你叔的心呐。”老叶一声叹息。
“咋了，叔？”宋虎子顿时懵了。
“你好好想想你到底错在哪儿了。”
宋虎子这才回味过来，原来村长要的是械斗事件的收场。他带着气愤的口吻说：“叔，他家娶媳妇就分了田地，我家女儿离婚搬回来住就不能给口饭吃？”
恰好赵二爷也提了水果来探望老叶。虽说人不是他宋二爷伤的，但他还是脱不了干系。再说了，乡里乡亲的，人家受了伤，咱窝在家里不管不问，也太不近人情了。不料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宋虎子那熊货在背后揭自己的短。赵二爷哪里肯依，踹开门就指着宋虎子嚷道：“有本事你也娶个媳妇我看看。”
“老宋，老赵，你们都给我住口。还让不让我安生了？”宋虎子刚要辩驳，被眼明手快的老叶挡下了，否则不是一场唇舌战，而是血流成河。
“坐。”老叶指着床沿对赵二爷说，“坐下。我来问你们。”
“你们俩相不相信我老叶的为人？”
两人面面相觑，无可挑剔，自然默许。
“那好，我再问你们，信不信党的政策？”
一提到党和政策，两人都不说话了。他们都是庄稼汉，对土地有着浓厚的深情，只知道有吃的有穿的那就是过好日子，但突然说要“包干到户”，将原先的整片田地划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责任田，在中间筑起田埂。他们和老叶一样为这中间减少的一部分田地痛心。他们不说反对党，但在这个时候也绝不会说相信。
“中央下发的红本本上有明确规定：女方出嫁后，户口转到男方户口所在地。老宋，你女儿虽然离婚了，但户口还在男方那里没有迁回来，所以没有责任田呀。”老叶说，“为这事，我也去公社盘问过好几回，人家说户口没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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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就不能分责任田。我也没辙儿啊。”
宋二虎不吭声了。
“还有，老宋，人家老赵家赶得巧，刚娶了媳妇，而且户口当时就转到咱村了，所以按照上头规定，得有人家媳妇的责任田哩。”老宋没有经过这回事，听老叶这么一说，嘿嘿地笑开了。
宋二虎听完老叶的一席话，心才有所动。先是低沉的，后是呜呜的抽噎着：“叔，你咋不早说哇？你早说了也不会有这档子事，还连累了你。”
“没有我的皮肉之苦，也化解不了你们两家多年的积怨呀。”老叶轻松地调侃着，“我这就叫什么来着？……对，苦肉计。”
哈哈哈……病房里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老弟，是老哥对不住你呀。”
“哥啊，这都怪弟一时冲动了。”
宋二爷和赵虎子握手言和。“村长，等你病好了，我哥俩接你回家。”
老叶舒心地笑了。阳光这时透过树叶在屋子里洒了一地班驳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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