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飞燕
一
空气是透明的,透明的空气中氤氲着水气。这水气是无法用视觉来捕捉的,但可以让你的每一寸肌肤都得以滋润,得以舒展,滑腻腻,湿润润。到处都洋溢着道不尽的柔情,扩散着诉不穷的蜜意,交织着纤秀、柔丽与和谐散发出来的气息。这便是南国之春了。这里的春天在覆盖冬天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 ,永不凋零的叶子,永远温润舒适的空气和唱不完的缠绵悱恻。它的生活中便充斥在看不完的花红柳绿和道不尽的卿卿我我中,日复一日,它已厌倦了这种毫无激情毫无冒险毫无意义的生活,更何况工作容易被安逸的生活所累。工作?它还没有工作,但它有自己的天职,它那永不失业的天职是报春,它是报春的使者。尽管它不是迎春花,没有拥有耀眼的嫩黄,但是它可以同春姑娘携手而行,唤醒沉睡的小草,唤醒冰封的河流,唤醒熟睡的大地。春归大地家家喜,春和喜中便体现出了报得艰辛和不易,是无数个风餐露宿的艰辛,是其心犹挂万千苍生的不易。但队长说时日尚早,母亲说时日尚早,情人也呢喃的说时日尚早。它的体内膨胀着按捺不住的冲动,血液中也燃烧着一种焦灼的东西、。什么时日尚早,什么打出头鸟,它一顾不了那么多了,亮黑亮黑的眼睛中闪烁着急
北京中科医院爆光切的渴望和莫大的欢欣。因为报春就是它的使命,就是它的信仰,就是它的宿命。它展开了翅膀,飞上了北归的上空并渐行渐远,只有深深的黑迹在蓝蓝的天空中成了情人记忆中的永恒。
A
“大妹子,大白天怪热的,在天地爷下拜什么呀?”爱串门的邻居像影子一样站在了她的身后。
“没有什么,地里干巴巴的,打了麦子后一点儿墒也没有,泥土像大火炕干了一样,走过去都扑腾扑腾的一身都是土呀。只好求雨了。”
“可不是嘛,日头一出来,地上就像下了火,地里不干巴才怪呢。罪过呀!”胖婶便也跪了下来,满脸都是虔诚,双眼凝望着天地,口中还念念有词。
她忽然感到不安起来,四十多年来她还没有说过谎话,她知道说谎话是要天打五雷轰的,而今天她却在天地的面前说了谎话,连自己都感到了一丝的吃惊和恐惧。丫头,今天是丫头高考的日子。嫂子告诉她只要在天地爷下拜佛求天地爷保佑丫头就万事大吉了,但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知道了就不灵验了。她自己也没有办法。丫头是自己身上掉
北京白癜风公益活动下来的肉,连着她的肠子连着她的心,她虽不知道什么是高考,但她晓得丫头是山沟沟里第一个参加高考的学生娃娃。丫头有出息是当娘的福气,女贵母荣呀,所以她不能说,说了就不是秘密了,天地爷也就不再显灵保佑丫头了,丫头也就考砸了,考砸了锅也就坏了,铁也没有人要了,一家子以后怎么办呀/
这是一个炎热而沉闷的季节。六月的天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灼热的太阳被乌云遮住了,只留有一丝黄灿灿的金边,风在刮,云在聚,没有过多久天空便抛出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了龟裂的田间,砸在了尘土飞扬的小径,砸在虔诚而饥渴的心灵。
“显灵了,老天爷显灵了!”胖婶惊喜地叫了起来。
她的心跳跃在双重的喜悦之中,眼窝窝一热便融化了久以冰封的溪水,刹那间咸咸的眼泪便同土味的雨水融汇在了一起,一切的视觉感受便模糊在断了线的珠子中……
三
它还记得去年南归的路,当时自己的翅膀是那么的单薄和纤弱,总是滞留在后面,妈妈则因此挨了不少队长的批评。今非昔比,厚实健壮的翅膀前后扇动,划过空气,翱翔于上空,飞往北方,传播希望,带来春天。它不能用翅膀来丈量南北间的距离,因为它不知道究竟扇动了多少次的翅膀,不知道经过多少次的风餐露宿,不知道面临多少次的生死存亡,几多艰辛,几多不易尽在无以记数的太多中,尽在不知距离的行程之中。清晨,浓浓的重霜将它从沉睡中惊醒,它在瑟缩的寒气中看到了长长的荒草上面凝着一层厚厚的白霜,映着初升的阳光,温暖的希望之光便升腾在它冰冷的体内,眼中流露出一种不屈不挠的坚韧和义无返顾的决心。它又展翅升空,飞向另一个未来,另一个希望。
这里的山是厚重的。磷磷的山石,突兀的山峰,处处体现出一种力的美,一种自然之工的精巧,一种洒脱不羁的粗犷。它喜欢,喜欢北方大气磅礴的山脉。喜欢北方粗犷豪爽的风格,喜欢北方朴实厚重坚忍的人民。就它自己而言,风雪中这点痛算什么,有梦就有希望。大风起兮尘飞扬,它把志向放飞在辽阔的希望之空。
C
“妹子,你,你怎么能这样呀?怎么出了这事!”胖婶无不怨愤地对她说。
她是无话可说的,沉默。可是沉默意味着什么,是默认还是反抗?她自己也不知道沉默的理由,可是伤疤上撒盐终究是痛的。
“王家小子怎么啦?人家天庭饱满,一表人才,配不上你家丫头呀,不就是小眼小屁股嘛,高贵在哪里呀?考上什么一个种地的大学就牛气啦,把人家一脚踹了,你说说,我这个一手托两家的媒人可不就里外不是人了,你是骑着脖子拉屎呀,我没脸了,也没法活了呀!……”
“妈,你回去呀,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的,什么也不知道还什么媒人,还来这里瞎掺和,回去吧,我告诉你怎么回事,别再犯糊涂了……”胖婶的大儿子铁棍把她拉回了家去。
她糊涂了。退婚是王家先提出来的。丫头的王婶说他们家的小子配不上丫头,趁早了结了,不然生米作成了熟饭,小子是要受一辈子窝囊气的。再说小子一表人才谈了几个了,这儿退了好定别的呀。……
她的心像有一只带刺的刺猬在来回的滚动,扎得她生疼,她想说这是为什么呀,可嗓子眼中是灼烧了后的干燥,发不出任何的声响。她没有听见王家是什么时候走的,因为她沉浸在自己设制的悲哀世界中,丫头没有人要了。丫头可怜,考上大学的丫头没有人要了。丫头要去外面,外面那可是花花的大世界呀,丫头聪明,可以嫁个文化人,两口子都知书达理
的,多好呀。可丫头以后在哪里呀,一定很远,她老了,想见丫头怎么办,丫头受气了怎么办……可是这王家为什么不要丫头了?她想不明白。一种无知对先知的恐惧和敬畏,一种愚昧对文明的野蛮否定和抵抗,这是答案,她一辈子也不会明白的。
五
它在飞,尽管很疲惫,但它看到了萌动的春意,看到了绿色的希望,看到了白缎子的光亮,很是欣慰,很是喜悦,很是快乐。有时候累也是一种激越和欢欣。它知道志当存高远,它的壮志是凌云的。那壮志在它心中是燃烧着的烈火,熊熊的火焰成了一个风雨不透志节不移的光明独立国,没有缝隙,没有空间来容纳任何的水气任何的其他东西,因而便形成了永久而美好的照耀和闪烁,正是有这种照耀和闪烁才让它在艰辛和不易中挣扎了一程又一程。绿意春风点燃了希望的原野,欣欣向荣的一片。可谁都没有想到强弩之末竟穿透了鲁缟,阳春三月会大雪飞纷。它更不知道,它原以为那是柳絮与其追逐嬉笑,心里还说柳絮怎么如此调皮随手还凉了它一把。气温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骤然降低了,河流用晶莹的固体把汩汩的声响掩藏住了,小草倦缩在细小的夹缝里,柔弱的春风混合在了变本加厉的北风之中,整个村庄,整个田野,整个世界都回到了冬的阴霾当中。可它还在飞
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刘云涛,还在抖动着翅膀上的雪花,刺骨的寒风让它认清了现实,因为这里还是冬的管辖范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不远了,这里就应该是春天,这里还有报春的使者。旷野里只有它声嘶力竭的呼唤,只有它飘摇但仍坚定挣扎的身影。天暗了下来,在白茫茫的上空有一个黑影在搏斗着挣扎着、翻滚着、呼喊着,那呢喃的呼喊中竟带有了一种深厚,一种怒气,一种凛然。是的,它要飞,它要飞着去报春,可那么久的搏斗它已筋疲力尽了,剩下一丝奄奄的气息,眼睛里也流露出绝望的恐惧和微弱的期盼。它终于落了下来,轻盈的落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沉睡在北国的春雪里。可这是一副丹青,漆黑的天幕是上限,雪白的大地是下限,黑而小的燕子在广袤的白茫茫中作了一个永恒的飞翔状。生死的瞬间,它便体现了寻求独立自主精神和奉献精神的品格,它崇拜自己的信仰,热情而执著地把握着自己的命运,也是一种自我完善中所体现出来的奉献精神。
沉睡在北国雪天里的报春使者 E
丫头四年的大学毕业了。她牵挂万里的心终于可以收回来了,歇一下了。可她不明白丫头为什么走出山沟后还要回来,城里的月亮不大?天空不蓝?回来后这二十三、四的大姑娘了还没有人家,嫁谁呀?高不攀低不就的,别人家的孩子都五、六岁了。哎,丫头成了她的一块心病了。更苦笑不得的是丫头回来便承包了一片山坡,还不顾别人的嘲讽和讥笑鼓励大家承包山坡栽枣树,瓦块石头的能干啥。可丫头不听,丫头自己放炮开山。水灵水灵的丫头整天灰头土脸的,手都磨出了几层的水泡。她当娘的心疼便到岭上帮这个,干那个。丫头一笑后再无表情。天道酬勤,有心人下了那么大的工夫和精力终于显出了成绩,三年了,三年的时间里枣树疯了似的长,丫头嫁接,裁剪等等样样在行。郁郁葱葱的,用欲滴的翠绿点缀着这片山岭,丫头是花,是整个山坡上的一朵大红花。今年枣树便要开花结果了,五月在五月暖暖的春风中把蕴藏了那么久的枣花绽放了,馥郁的清香还招来了蜜蜂,招来了羞愧难当的村民。有的需要花粉,有的需要种植技术。枣花毫无保留,丫头也毫无保留,她笑了,皱纹堆集的脸上竟然灿如枣花一朵,盛开在无限的春光之中。她陶醉了,陶醉的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竟飘起了轻盈的雪花,落地而融化的雪花。五月的雪花融化后立刻就散发出泥土和青草的混合气息。山沟沟在仙女的散花之中沉默着,坚忍着。她的丫头,跪在了满坡的葱绿中,跪在纷飞散落的雪花之中,跪在被摧毁了的理想信念中,那么坚定,那么虔诚。丫头的心是累了,人是有脆弱的时候,可是再累也不可能被摧跨。四年大学的学费,三年的枣树栽种修剪,丫头都自己扛着。罕见的大雪再厚重也是要被融化的,因为丫头的心是火做的。丫头的热情,耐力和坚韧是不可攻破的堡垒,更何况困难是弹簧,所以丫头相信雪后上午这片山岗还会是绿油油的,还可以结枣,每年都会硕果累累的。整个山沟沟的其它山冈也会一改光秃秃的旧貌,披上葱茏的外衣。丫头还相信村民憨厚朴实的笑也会如枣花朵朵,纯朴在外表,美丽在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