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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荷花
——雨松
每当春雨绵绵难绝飞扬飘逸的时候,我都会沐着雨,踏着湿湿的芦藓,将那随雨飘下的木荷花一朵一朵地串起,放在山腰的那座坟前.雨,纷纷飘落,落在洁白的花瓣上成了泪.脸颊,也莫名地淌下了泪水.泪眼虽朦胧,但碑上刻地深深的“白洁老师”,却深深地刺透了我的眼,剜进了我的心。
(一)
山里的孩子从前都是不上学的,整天在外疯野捣蛋。一位参过军略识几个字的老军人实在看
苏孜阿甫不过我们成天无所适事、到处惹事。便托朋友从县里捆回几十本旧课本,将村里七到十四岁的小孩统统赶进了教室。桌凳是用几块杉木板钉凑起来的,两间教室也不知是哪个地主留弃的破房子,稍加整葺,便成了欲扼杀我们野性的“牢笼”。但祖庙都被我们搅地永无安宁,这小小教室又怎能圈住长着翅膀的我们。每当破铁板敲响上课铃时,教室里除了几个女孩子,其他人都飞进了林子,飞到了河里。农忙更是,除了上课铃会按时敲响,教室里就一个人也没有,老军人自己也挥着牛鞭赶牛犁田呢。纵被撵了回来,我们也是呆不上十分钟便又飞了。老军人很为此伤脑筋,索性将自己与我们反锁在教室里面。这下更糟了,教室里乱得一发不可收拾,聊天、吵口、打架、拍桌子、扔课本。老军人按下这里,起了那里,如割芦藓似的。本来还有几个人上课,现在没一个听课,也没人讲课。放学时,常常把他老人家冲得七倒八歪在门口。最后实在没了法子,大门一开,想上课的就上,不想上的你就疯去吧。教室也从“奢侈”的两间精简为一间,另一间则一直闲置着。
就这样,浑浑噩噩、疯疯野野地玩了半年。由于老军人识字不多,没有了老师,我们只认得“a,o,e,i,u,v”六个字母和一到十十个数字,后面的书我们就基本没翻过。我们因此继续上一年级,那老军人甚是气恼,曾经质问我们是否想把他读死!他一脱口,教室里哄堂大笑。我们不打算将他读死,但也不敢保证他老死时我们还不是上一
北京中科医院怎么样年级。幸运的是,那年的春天,白老师撑着一把小白伞,踏过长满野草的山路,闯进了我们这个小山村。平静如湖的村子顿时掀起了涛天巨浪,村里人将那教室围了个满满的。山里人一辈子也难得见一个读书人,更别说一个能文断字的女人。老军人把红着脸的白老师领进教室时,我们都被镇住了,个个都端端正正地坐着。白老师柔声细气地介绍完自己后,脸渐渐恢复了白嫩,像木荷花一样的白。
晚上吃饭时,母亲念叨道:“那老师在家是不是没得吃呀!人长地那么弱,脸白地一点血色也没有。松儿呀,明儿你带点吃的给你老师。”我笑了笑,诺诺点点头。晚上,淅淅沥沥的雨将我送进了梦乡,我梦见了白老师,梦见老师她变成了木荷花,很是美丽。
第二天,我起地早早的,踏着湿漉的山路,拨开山里的雾霭,用一根长长的白线,串了一串长长的木荷花。带着雨露的木荷花,真是好看。路上,我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花会失去了水珠而没了光泽。母亲见我一身湿漉漉地带着一长串沾着水珠的木荷花时,惊讶地半晌才嗫嚅道:“你这粗手笨脚的,竟也会干女孩子的事!”我胡乱地扒了一两口饭,往花上洒了点清水,提上母亲准备好的食篮,拿上花儿,便上学去了。
老师的房间在教室的隔壁,待我赶到那时,里面早已拥着一大群提着食篮的小伙伴。我怕挤坏了花儿,便一直待在外面。待他们都散了时,我才兴冲冲地蹦了进去。“白老师!我给你送花了!”我高兴地举起了花围,可花儿略显枯萎。白老师见我嘟着嘴,笑着走了过来。“真好看,来,给老师戴上,好吗?”说完,她弯下了腰,笑吟吟地看着我。我忙放下食篮,将花围套在了老师的脖子里。老师摸着那些花儿,细声地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呀?”“大家都叫我松儿,老师!”我卷着衣脚低头回答道。“来,这儿坐,这花真漂亮,叫啥名呀?”“这是木荷花,采云山有好多好多哩,可惜,这花都快干了。你知道吗?老师,只有带着水珠的花,才是最漂亮的。明天我再起早点,串一串最漂亮的给你,好吗,老师?”我挠了挠头,嗫嚅道。老师笑了笑,走到我身前,摸了摸我的头说:“不用了,明儿你带我一起去吧!”“好的,老师,明日我一定叫你。”我高兴地跳了起来,憋久的野性终于忍不住了。“那一言为定,明儿可不能睡懒觉哦。走吧,快上课了。”“哦!”我应道,转身欲走。“回来,你的书呢?”白老师见我空着两手,便叫住了我。我摸了摸头,疑惑地问道:“上课要用书吗?”老师摇了摇头,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当然了,没书怎么上课呀?哎呀,你怎么一身都湿了?小心感冒呀!”老师见我湿了衣服,边帮我解扣子边说:“快脱掉衣服,去我床上暖和暖和。”我吓得退后了几步,支吾道“不用了,老师!我还得回去拿书!”说完,我便跑了出去。找到书,换好衣服,又飞似的跑回了学校。
那天,教室里出奇地静,个个都端坐着,跟着老师念“a、o、e”,认真地写着“1、2、3”。以前学的在这一天都学会了。在窗外看了许久的老军人也捋了捋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知识人就是不一样!”然后叼着烟斗悠闲离去。
中午,由我带着老师亲自到每一家道谢,并将食篮原封地退了回去。到我家时,母亲硬将她留下吃午饭,还说:“你这闺女怎么这么瘦呀!以后你就到我家吃吧!”老师执拗不过,便说回去跟村长商量商量,才得以脱身。
下午大伙都没带书,因为老师教我们唱歌,歌学会了,我们则教她玩打石子、跳房子等。老师像个大孩子一样跟我们疯了一下午。村里人见了,都摇了摇头叹道:“是教孩子念书,还是孩子教她玩呀,哎!这样能把孩子教好吗?”
晚上,村长便把老师带到我家,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好好招待老师。母亲甚是高兴,做了一大桌子好菜,夹鱼夹肉、盛饭盛汤的,可把细嚼慢咽的老师累坏了。饭后一席长谈后,母亲叫我把老师送回去。我呼上我的狗儿黑毛,提着马灯,牵着老师的手便出了门。其实用不着提马灯,一路上每家门口都放着一两把火把,路照地亮亮的。倒是一路的狗吠吓得老师攥紧了我的手。但狗也吠不了几声,主人便跑了出来,低声地骂道:“瞎眼呀,畜生!自家人也吠。”骂完后又扯着嗓子喊:“是老师吗?吃了吗?过来坐坐吧?”老师这才松了手,细喊道:“不用了,你回去歇着吧!谢谢呀!”说完便向我打听是哪家人。我答完后猛吹了一声口哨。前面,便有了一大串的狗跟着黑毛开路。老师笑道:“松儿,怎么这么多狗听你的话阿?”平生第一次别人夸我,我挠了挠 头,不好意思红了脸,便什么也没说。老师见我低着头,便喃喃自言:“以后我也可以的!”
(二)
第二天,我一醒来,便见老师早早地在我床头候着,翻着我第一次写的作业。我忙穿好衣服,拉着老师上了山。山还未醒,在氤氲的云雾下,静静地熟睡着。老师或许被采云山的睡姿所迷醉,走路又慢又
白点风轻,生怕惊醒了它。我可不管,“咚咚”在山里跑着,还时不时喊一两句,几只野鸡“啪啦啪啦”的惶恐地飞了起来。老师见着满地白雪般的木荷花时,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而当山风微起,下起花雪时,老师竟哭了,半晌才说道:“天上人间!”我见老师流泪了,吓地不知所措,站在那儿干挠头。老师见状,破涕而笑,拭去眼角的泪问我:“松儿,你说这木荷花为什么这么美呢?”老师的话使我大为错愕,忙支吾道:“老人说,那是……那是仙女……仙女撒下的荷花。”“哦!”老师点了点头,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串着花。“老师,我去摘点杨梅。”我说道。但老师太专心而没有听到,我忙钻进灌木从,在杨梅林摘了一捧回来。老师拾花的样子真地很好看,白白的纤纤的细手,在花的地毯上跳着舞。我看地愣住了,想不到,拾花可以那么的优美。
以后小伙伴们知晓后,便天天一大早上山,把老师的小屋铺上了一层花雪。幸好水荷花没什么香气,否则,整个村子都会弥罩在花香中。老师的房间很雅致,许多的纸鹤串在一起,随风飞舞,而书桌上方的那串风铃,更让我们痴迷心醉!微风一起,叮铃叮铃的似一支曲子,甚是悦耳。花儿多了,老师打扫起来很是不便。我们就商议,每天只送一串,最美最好的那串。
(三)
安分地在教室里上了一个月的课,不安分的心便开始又骚动了。那夏日的阳光,更加刺激了它的跳动。终于,我们又飞进了河里,享受着自由与清凉。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些女孩子了。
男生逃学老师自然是知道的,但她不愠不怒,傍晚挨家挨户的走访,叫我们去她房里补课。农村人不知补课是啥,晚饭一完,便把孩子送了过去。说来也怪,曾经让老军人气得羊胡子直抖擞的我们全没辙了。乖乖地补课做作业。补课一般上两节课,一节语文,一节数学。课间我们便跑出去捉萤火虫,捉得够多了,便放在老师的屋子里,黑夜里,老师的屋子甚是亮堂,像星星,不,更像月亮。上课时,我们也会开小差,问老师星星是萤火虫变的吗?月亮上真地有嫦娥月兔吗?还有那影子是桂树的影子吗?问了许多,老师答了许多。但我们仍很是疑惑:其他的日子萤火虫会去哪了,月亮
盖白霖上没有嫦娥月兔,那她们去哪了呢?更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小小的月亮,竟然有很多山,它不会压得掉下来。越想越糊涂,最后索性垂头睡着不想了。也就是在这间教室,老师开始开发我的数学潜力,说也奇怪,别人花一两节课才能掌握的东西,我十几分钟便学会了。四年级时,我以乡里第一的身份去县里参加市里的小学数学竞赛。第一次走过那条长满野草的山路,第一次进县城,第一次看见山外面的世界,坐在明亮的教室,吓得我在厕所里拉完了考试的时间。但我还是受到英雄般的欢迎,老师更是,亲自下厨为我庆祝。村里人也渐渐往白眼涂了点青色。
(四)
以前总以为老师什么也知道,却不想。老师似乎对什么都感兴趣。农耕时,常站在田塍上,听老人吆喝驱牛声,看大伙拔秧插秧。有时兴起,也会下水体验一把,但水里的水蛭,吓得她三步作一步蹦上了田塍,欲抓却又不敢手抓,急得在那直跺脚。下雨时,她又对人家的斗笠和蓑衣感兴趣,还时不时跟我母亲要着穿。下午放学,便跟我们去疯野。我们摸鱼时,她便手忙脚乱设法按住抛上岸活蹦乱跳的鱼,干净的衣服脏了也不打紧,戳着被降服了的鱼脑袋,叽里咕噜的责骂着,笑得我们呛了好几口水。回去时,嗅着我们摘得长芷草花,又蹦又跳得像个孩子跟在后面;在坝子看我们斗蛐蛐时,常扯着细嗓子尖叫。有时自己也去捉,但捉回的大多是油葫芦和蝗虫。有时,她也常跟我们上山,打鸟掏蛋,炒杨梅敲板栗,摘野果采蘑菇。老师是不让我们打鸟的,掏下的小鸟和蛋也只是好奇地看一看,摸一摸。然后便叫我们放回巢里去。老师很是爱吃炒杨梅。常锅还热着就伸筷子,烫得她又喘气又流泪。板栗她也很喜欢,但手刺红了她也没法敲开一个,气得她一脚把那家伙踢飞了。木荷子熟时,我们便捡些回来,做陀螺玩。春雨一过,我们便唱“采蘑菇的小姑娘……”上山采蘑菇,甜嫩的歌声和天真的笑语,在采云山回漾,久久不散。